刘玮从2023年3月开始做婚纱照销毁的生意,到目前为止,已累计销毁婚纱照一千多单,向他咨询的接近上万人。从2023年底开始,他的故事被媒体大量报道,在网上引起极大关注。在刘玮之前,没人做这样的事情。看客们先是惊奇,后又感叹:天呐,
婚纱照销毁费用从59元到199元不等。刘玮算了算,平均每个客户在他这里花费了106元,去销毁曾经爱情的证据。
网友们怎么说,刘玮并不在意。或者说,只要能引起大家的讨论和关注,刘玮的目的就达到了。他告诉我,做这个业务,他得高调。
不过,到目前为止,刘玮还没能回本。2023年春天,他投入进去十来万,前七个月里每月只有个位数的单量,后来经过社交媒体曝光,生意才走上正轨。
他坚信这是一个有潜力的市场。根据国家统计局和民政部的数据,2019年到2023年中国离婚登记人数分别为470.06万对、373.3万对、213.9万对、210万对、259.3万对。累计下来,这是一个数量巨大的群体。如果他们中有一小部分需要“离婚服务”,就是商机。
“离婚服务”包括婚纱照销毁、离婚跟拍、离婚派对等等,2023年以来逐渐在市面上出现,小众但吸引眼球。这些服务不同于离婚法律咨询、心理咨询,它们不挽救婚姻,也不为当事人争取利益,只是提供一种“葬爱”的仪式感——走出婚姻,有些人需要这种仪式感,得到解脱与释放,与过去告别。
刘玮是2022年12月开始萌生的这个念头,他关注到庞大的离婚人数时,敏锐地嗅到了婚纱照销毁的需求。
2023年春天,刘玮拿出十来万,利用朋友的一家位于河北廊坊的销毁工厂,做起了个人隐私物品的销毁服务。
这家工厂原本是承接企业的销毁需求,有十几台设备,包括各种撕碎机、液压机等。工厂还申请了涉密的一级二级资质,拥有4个保密师。
刘玮借用原销毁工厂的厂房和设备,新开设面向个人的隐私物品销毁服务。这部分业务他占股七成,工厂老板以设备入股,占股三成。
传统的销毁业务公司只接企业订单,因为C端销毁客单价太低,开发成本高,周期又长。“既然他们看不上,那我就做呗。”刘玮告诉我,这行“小白”不容易进,有一定的护城河,要想做起来至少要投入两台设备,这就花上几十万,再拉个三四人的团队,还要做初步销毁后碎片的无害化处理,当中又会涉及各种环节和审批。
“一开始定位的人群就是二三线岁之间。”干了一段时间,刘玮又觉得,这个年龄区间狭隘了,45岁以上的女性也存在需求;性别的设定也狭隘了,男性也需要。
他分析说,之所以面向女性消费者,一是她们舍得花钱,一两百元的销毁费用不太当回事儿,二是女性更不愿意自己去直接处理婚纱照,“这是个脏活累活,又是个让自己很痛苦的活。”
前后忙活了快一年,刘玮收到的个人隐私物品销毁业务流水先后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万。刨去人工、设备等成本,虽然净利率有60%-70%,但他尚处于亏损阶段。
婚纱照销毁按重量计费,划分了7级标准,销毁费用从59元到199元不等。刘玮说,他们目前的客单价大概在106元。
2023年3月到11月,咨询的不少,但每月实际成交的只有七八单。这让刘玮感到失望,认为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。“我觉得应该有市场,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?”
最无力的时候,他甚至想雇两辆货车停在民政局对面,挂两个条幅:“婚纱照销毁服务商”,放一个微信二维码,一个抖音二维码。这个创意被团队否定了:“人家去民政局也有结婚的,出来看到这个多不好。”
整个团队,思考出路的只有刘玮。占股三成的合伙人本也不指望靠销毁结婚照挣钱,只想赚个名气。2023年8月起,刘玮自己下场对接客户后,情况逐渐有了好转,每个月能接二三十单。
转折出现在11月,这项特殊的业务吸引了媒体的关注,网上的曝光量开始暴增,刘玮更确信“这个方向是对的”。
然而,铺天盖地的关注并没有带来稳定的订单量。春节前,每天的订单能有10多单,但节后的订单回落,最差的时候一天只有三四单。
刘玮不止一次跟我提到,这个存在滞后性。逻辑很好理解,人们并不会在离婚后立马干脆利落地处理掉婚纱照。
感情是最说不清的东西,前一秒还想着潇洒转身,下一秒就又念起对方的好,这种羁绊,并不会随着离婚证的出现而立刻消散。
此外,消费者对于这个新鲜事物的接受也需要过程。刘玮说,人们知道存在婚纱照销毁服务之后,还要考虑“我要不要”“我什么时候要”的问题。
很多人已经说好要收拾好寄给工厂,却迟迟不见动静。有人2023年11月来咨询,2024年3月才刚刚成交。
客户把需要销毁的物品打包寄到廊坊的销毁工厂,等到销毁日这天,刘玮团队才会挨个拆箱整理,并进行销毁。三四个人从早上9点开始,忙到下午5点左右,这样一天满负荷作业下来,可以销毁五六十箱。
拆箱后的婚纱照等物品被铺散在厂房的地面上,属于同一位客户的被归置在一起。几个箱子拆下来,宽敞的厂房地面很快被铺满。接着刘玮会对照片进行喷漆操作——这是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。
最初他们并没有给照片喷漆的步骤,后来拍视频的过程中发现,即便打了马赛克,有时也还是会暴露一些照片上的内容,后来不论客户是否有要求,在销毁前都会对照片进行喷漆处理。
喷过漆之后的照片,会被丢进撕碎机。坚硬的钢铁齿轮交错滚动,随着两排齿轮连续咬合,相框慢慢被碾碎,一点点沉入机器内部。
这些碎片滑落进机器出口处的墩包。每个墩包的容量将近两立方米。一天下来,碎片会装满两个墩包。这些碎片下一步的归宿便是发电厂,在那里经过高温溶解,然后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。
整个销毁过程,刘玮都在场,他需要全程记录销毁过程,并把视频发给对应的客户确认。他会为每位客户拍摄三条视频:
大量的视频占据着刘玮的微信空间,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聊天记录迁移到其他存储设备。“不敢删聊天记录。”刘玮担心客户以后还会需要。
做这门生意后,刘玮成为很多情感故事的见证者,他也总是被反复问及印象最深的客户。他说,每天都在听故事,有些故事一开始印象深刻,后来也见怪不怪了。
最近一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位广东佛山的客户,明确要求了销毁的具体时间,就要1月18日,因为这天他要去登记离婚。那天是周四,本来不是常规销毁的日子,但为了满足这位客户的需求,刘玮还是开了机器。除了婚纱照,一同寄过来的还有婚纱。
前段时间还有位着急的男性客户,在明知那天工厂9点后会被限电,还要坚持在当天销毁。早上8点多,他带着照片赶到了工厂。刘玮说,这位客户是因为彩礼问题跟女方谈崩了,婚没结成,但婚纱照已经拍了。
还有一位北京的男客户,先后两次找刘玮处理去世爱人的遗物和照片。第二次,他寄来一个28寸的行李箱,里面有三四个LV之类的大牌包,还有一条珍珠项链和其他的物品。这些待销毁品的价值很高,刘玮很谨慎,拍视频时格外注意,跟客户一项项确认。
“没有什么难销毁的。”刘玮告诉我,金属什么的都可以(被瓦解),没有什么是坚固的,最脆弱的就是感情了。
婚纱照销毁是一个生意,又链接着复杂的人类情感。在谈销毁服务之外,客户往往会和刘玮谈及自己的婚姻、情感、家庭。
他说,婚纱照寄托了人们的过往、经历、情感。“没办法,挣的就是情绪消费的钱。”刘玮清楚地意识到,这个过程中,他承受着客户带给他的情绪消耗。
刘玮给我分享最近的一位客户。“我给她发了地址,按说一般到这个环节就结束了。”刘玮的手指向下滑动屏幕,对方说起自己的婚姻故事,开始是一场假离婚,但后来成了“假戏真做”。刘玮看得出对方的言外之意——她还舍不得。“我就劝她先别销毁,自己都没走出心结呢,我总不能为这100多块钱,让她到时候后悔。”
的确有人在销毁前后悔。刘玮会在销毁前与客户确认两次,两次都会在微信中有文字记录。但即便这样,还是有人在照片即将进入撕碎机之前反悔,这种情况至今发生过五次。
“不会。”刘玮40多岁,心理承受能力挺强,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来处理这样的情况,“我基本不表态,倾听,当然也得附和。”他会在聊天中尽量多用表情,能打一个笑脸的,就打三个五个,“反正表示你很积极地在听嘛。”
他甚至都没有思考,就回答:“没有。那得多傻啊。”他说:“就像天天看电视剧一样,看十集也未必能影响心情,别说听几句话了,没有这么强的渲染力。”
也有一些客户很果断,很快成交。“他不跟你讲故事。”刘玮发现,这种大多是早就离婚,只是东西一直没处理。
客户是他的一位女性朋友。她告诉冷坤,自己不想留遗憾。冷坤有点蒙,问道:“你啥意思?”朋友说:“你能给我拍照不?”冷坤这才反应过来,朋友想请他来跟拍离婚领证的过程。
这位朋友的订婚、结婚,以及宝宝照,都是冷坤拍摄,这次邀请,也是打算给自己的这段人生旅程画一个句号。
第一次拍离婚的内容,冷坤也不知道怎么拍。男方戴着口罩,因为互相都认识,也不好说什么,就由着冷坤跟拍。倒是女方在去之前,还让冷坤店里的化妆师化了个精致的妆容。冷坤能感觉到,男方多少有些抗拒镜头。但最后冷坤还是要求两人再拍一张合影,记录下最后在一起的画面。
冷坤告诉我,女方其实是舍不得的,甚至让她来跟拍也是想在一定程度上拖延时间。作为旁观者,冷坤在过程中感觉到有不舍,也有绝情,“啥都有,很复杂。”
冷坤有过三次真正跟拍离婚的经历。“很尴尬。”提到离婚跟拍,冷坤不止一次地这样跟我说。作为摄影师,他更愿意见证幸福。
离婚跟拍、离婚派对……虽然市面上有这样的词,但我问了多位发布过相关内容的摄影师或是活动策划,他们都说“只是噱头”,基本没什么人来咨询,更别说真正执行。
一位在温州从事婚礼策划的朋友告诉我,有人看到她发的离婚派对内容,很感兴趣。“我的客户让我等她离婚。”婚礼策划师哭笑不得。
反而是刘玮的工作更实在,毕竟人们离婚了,总要处理当初的婚纱照,因此客源相对多一些。一年跑下来,这项业务也算慢慢立稳了脚跟。
虽然最初刘玮的定位是个人物品销毁,但随着对“葬爱业务”的不断宣传,“婚纱照销毁服务商”的定位变得更加清晰,“现在这个(形象)我已经左右不了了,困在这了。”刘玮觉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,因为这样的形象劝退了一些想要销毁普通照片的客户。
随着刘玮婚纱照销毁的业务在全网广泛传播,北京一家照片加工厂的老板找过来想要谈合作。这家工厂在北京承接100多家影楼的照片制作,每个月都会有不少作废的照片、相框等。以前他们都是破坏之后分散到各位员工手上,每人下班的时候拿一点自己扔掉。“他们也不敢集中扔,只能这么处理这种垃圾。”
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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